換件馬甲來修行？

(文/菩提一葉)

先講個老掉牙的笑話：

話說老虎吃飽了沒事幹去追一條蛇，蛇嗖的一下鑽進水裡，老虎就在岸邊等。這時一只烏龜爬上岸，老虎啪地一把按住烏龜，哈哈大笑：「小樣，別以為你換了件馬甲上來，我就不認識你啊！」

再講個身邊的故事：

參加某次禪修活動，偶遇一位多年未見的老友，變化頗大。他以前是著名外企的白領，一身名牌服飾，常愛誇燿他的行頭價值幾萬幾千，好像他的全部身家都穿在身上了。現如今的他，一身素衣布鞋，滿口阿彌陀佛。原來他去年辭了職，一心皈依我佛，精進修行。

「師兄，我是看穿了，一切皆空啊。」他對我大發感慨，「你看那蕓蕓眾生，追名逐利，執妄為真，How stupid！還是修行好啊，我現在是萬緣放下，一心向佛。」

我點點頭，正想隨喜贊嘆他兩句，他指點著身邊幾個人，很是不屑地搖頭：

「打坐東倒西歪，行香磨磨蹭蹭，參禪也不得要領，這些甚麼都不懂的人怎麼可以進禪堂啊？我都參加了三次禪七，Bla bla bla……」

我把「贊」咽了回去，默然無語。

身邊的修行人越來越多，可是很遺憾，大多數人的修行，只是換了件馬甲，繼續修「自我」的執著。這位老友原本在公司裡的「我慢」習氣一點沒變，只不過穿了一件名為「修行」的馬甲而已，而且這種「我慢」變本加厲，自己卻一點都沒有覺察。

我還認識一位修行的朋友，他讀書時在考場爭第一，畢業後在職場爭第一，到了修行場仍然放不下好勝之心。他的修行的確很用功，但他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和別人比。他喜好和人爭辯佛理，妄談自己的修行境界，簡直恨不得在胸口掛一塊「修行第一」的牌子。甚麼時候他把這塊「第一」的牌子從心裡摘掉了，他的修行才算真正開始。

人的「自我」太強大了，從無始以來就一直在欺騙和控制我們。我們一直在執認這個「自我」，滿足這個「自我」，保護這個「自我」。哪怕你自以為明白了「無我」的道理，實際上還會被「自我」所欺騙。

「自我」是非常狡猾的，它會迎合我們的不同需求，以種種變化來蒙騙我們。你不是要修行嗎？好的，就讓你修行，讓你體驗到平靜和「法喜」，讓你認為自己「開悟」了，其實呢，你又開始修另一個「自我」，原來的「貪嗔癡」習氣一點沒斷，只是都披上了修行的外衣，而且越修越「執」！表面上，你似乎在做一些看上去很像修行的事情，但這種「修行」只是令你的「我執」更加堅固。

在這個狡猾的「自我」的欺騙下，你會「修」得很舒服，「修」得很得意，很樂意安住在這種「修行」的狀態中。於是在不知不覺中，「自我」就用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，逐漸毀掉你的修行。

那麼，如何才能覺察「自我」的詭計呢？

很簡單，看你修行的感受是否舒服。

如果你的修行讓你感覺很平靜，很喜悅，或是很感動，很舒服，那麼恭喜你，你的修行並未觸及「自我」（這就是為甚麼那些以美麗文字調味的心靈雞湯大受歡迎的原因）。化用某句名言，修行不是請客吃飯，真正的改造是要「觸及靈魂」滴。

如果你的修行讓你感覺不舒服，窩心，糾結乃至痛苦，那麼我要真正恭喜你，你的修行開始上路了。

聽過「鷹王重生」的故事嗎？老鷹到了四十歲之後，必須獨自躲在洞穴中，啄光全身的羽毛和爪喙。在經历這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之後，它就能獲得重生，長出新的爪羽，繼續翺翔長空，否則就只有孤獨地死去。

在佛教的梵唄中有一句話：「火燄生紅蓮」。只有在痛苦的烈火中，才能獲得重生的涅槃。那些無始無明的習氣煩惱，那個強大而狡詐的「自我」，它們會變幻種種方式來欺騙我們，誤導我們，我們必須以無畏的勇氣和清醒的覺察力，和它們戰鬥到底，絕不妥協、懈怠和退轉。

脫下「修行」的馬甲，識破「自我」的把戲，

念念自覺，在菩提道上無畏前行，

行起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