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憂無喜

林達雄

無憂無喜就是說不耽憂也不高興，內心如如不動，對一切事物以平常心看待，不為物役，忍得住氣。所謂平常心，是指我們非常清楚環境裡的是是非非、好壞美醜，對所有現象一目瞭然，但卻絲毫不受影響，即使身處在那樣的環境裡，也不會隨著外在環境起舞。無喜：得意時，不過度的歡喜，不要得意忘形，勝不驕，不要傲慢。常聽說富不過三代，所以富有也不必過度的高興；貧困有志氣的人也會翻身，所以也不必憂慮，像王永慶賣米起家，現在是台灣鉅富。

我們聽過一個故事：一個乞丐中彩劵，太高興了，一樂就把道具(竹拐杖)往河裏一丟，心想從此不須此杖，看著它隨河水漂流而去，才發覺彩券在竹拐杖中，剛昇起的希望又化為烏有。這故事告訴我們，得意時，像中彩劵，不要得意忘形，太喜形於色，太張揚，有時候還會遭搶，遭綁架，甚至於會招來殺身之禍。

孔子的得意門生顏淵，他是一簞食，一瓢飲，在陋巷，人不堪其憂，回也不改其樂。《論語》公冶長第五：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，無喜色，三已之，無慍色，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。 子文這人，三次出任高官令尹，沒現出高興的樣子，三次罷了官，不做了，也不憤怒。又如塞翁失馬得馬的故事：塞翁的馬走丟了，鄰居知道了，來安慰他，他卻說未必是壞事，鄰人不解。不久他的馬帶回一群野馬，鄰人來向他道賀，他說未必是好事，鄰居覺得很奇怪怎會這樣說。他兒子因馴馬而跌斷了腿，鄰人安慰他，他卻說未必是壞事，鄰居更覺得奇怪怎會這樣說。不久北方發生戰爭，壯丁都被徵招當兵，打仗去了，很多戰死疆場，而他兒子因為腿斷了，不能當兵，而倖免於難。這時大家才領悟到得失並非絕對。這三人都做到了無憂無喜。

《易經》乾掛最上面的一爻(上九)的爻辭：亢龍有悔。這爻在最高位上，巳經達到了極點，應該是最好的了，但為何卻是亢龍有悔呢? 因為到了最高峰，再往前走，必定是下坡路，物極必反。《易經》教導我們，到最高峰時，功成名就，應該要謙卑，勿喜，不要太過於高興，否則樂極生悲，飛鳥盡，良弓藏，狡兔盡，獵狗烹。 去年(2006)十二月二十二日台灣有一條新聞：合庫盈餘百億 董事長陳冲黯然下台。陳冲歷任財政部金融局長、保險局長、財政部次長、證交所董事長，金融資歷不但完整，在專業領域的表現也備受肯定。 兩年半前，陳冲就任合作金庫銀行董事長時，合作金庫銀行的稅後獲利僅十億元； 經過他兩年勵精圖治，2006年估計可突破一百億元。 陳冲接掌合作金庫董座後，短短兩年多，完成了合庫股票掛牌上市、民營化、與農民銀行合併，以及最近宣布與法國巴黎銀行策略聯盟等「重大工程」，把合庫銀推向一個新的時代。不過，在12/21/06這一天，金融機構董事長人事大搬風時，帶領合庫銀衝出十倍傲人成績的陳冲，竟被擠下位子。這是一個很好的例子，狡兔盡，獵狗烹，成功居高位時勿喜。

無憂：孟子說天欲降大任於斯人也，必先苦其心志，勞其筋骨，餓其体膚，空乏其身… 使其有堅強的心志，才能担負重任。所以處逆境時不要耽憂，這是磨練我們，使我們成長的大好機會。

去年(2006)十一月時有機會去南非玩，我們看到各種動物在野生動物園中悠遊自在，無憂無慮，在人車旁邊行走，並不怕人。因為人不去傷害它，所以它們並不怕人。感觸很深，人與動物，動物與動物之間都能和睦相處，無憂無懼。但在我們的現實世界中，人與人之間為何害來害去，甚至互相殘殺呢？

其實古代的時候人類也是如此悠遊自在，無憂無慮。日出而做，日落而息，春耕，夏種，秋收，冬藏，週而復始。時代進步了，科技進步了，新的動人的東西不斷的出現，人的慾望也不斷的增加，煩惱也相對的增加了，因此就不再是以前悠遊自在，快快樂樂的過日子了。

處順境時要無喜，比較容易做到，處逆境在貧困中要無憂，就比較難一点。

無憂：憂什麼？什麼都耽憂，一般人憂名、利、健康、身體、情、生、老、病、死，不夠美麗、兒女、先生、公婆不夠好，在台灣有省藉地域之憂，在美國有黑白種族之憂。

如何才能做到無憂呢?

一、放開心胸。《心經》教我們要用妙智慧，修得五蘊皆空。用妙智慧打開我們的心胸，不要把外物錢財看得太重。 要放下，放開心胸，不計較。肚量要大，像大海。讓心擁有更多空間，就像天空能容納著白雲烏雲一樣，像大海能容納百川流進的清水和污水。我們要有寬大的心胸，來接納生命中一切美好的，不好的，愉快的，和不愉快的事物，那麼我們眼前的世界就會是無限的寬廣。(*1)

河馬吃草不吃肉，常年在他們水域的附近活動，本來不應該會傷人的，但在南非卻是傷人最多的動物。原因是人們以為它們吃草不會吃人，所以過度的接近它們，河馬為了自保才咬人。凡事適可而止，多給別人一點生活生存的空間。

二、諸惡莫作，眾善奉行。多做好事，壞事不要做，不合良心的事不要做，虧心事不要做。做事依法，依理而做，一切都正正當當，自然就不會有耽心牽掛之事.

三、培養慈悲心。對眾生有慈悲心，自然就不會為個人小事而牽掛於心。一個人行慈悲就會生智慧，就能明白一切，就不會害怕。

四、要謹言慎行。禍從口出，說話行事要三思。病從口入，不要亂吃東西。據報載，台灣有一位女士突然無緣無故七孔流血暴斃家中，經法醫檢驗發現是砒霜中毒，原來以為是被人謀殺，遭人下毒。進一步檢驗，才發現是禍從天降，原因是她吃了蝦子又同時吃了維他命C，這兩種東西不能同時吃。因為蝦含五鉀砷，無害，但和維他命C會起化學作用，產生三氧化二砷，即俗稱劇毒的砒霜。還有很多其他的食物不能混著吃，吃了會生病，甚至出人命，所以要多聽多看多充實自己。

五、戒貪嗔痴。貪嗔痴是一切問題一切麻煩的起因，所以要把它改掉。

六、求道修道。求道修道，可以上天堂，了脫生死，不再輪迥，就不用再憂生死。

七、轉換心境，知足感恩。我們常羨慕別人長得漂亮、英俊，生在富裕人家，擁有名利和權位，覺得自己渺小，是隻醜小鴨，常幻想一夜間會變成富有而且美麗的白天鵝。握有好牌的人不一定是永遠的贏家，拿到爛牌的人卻往往反敗為勝。很多了不起的人物，他們有著很大的先天弱點，像美國羅斯福總統有小兒麻痺症。香港有位出名的女作家，她說她長得不好看，所以年輕時沒有男生約會她，當時常常羨慕長得漂亮的女生，有好多的約會。但也因為她長得不好看，約會少，使她比別人有更多的時間讀更多的書，最後終於成為名作家。反而漂亮的女同學，因為太多的約會，沒時間唸書，一無所長，她說最後以出賣她們美麗的身體為業，竟淪落為妓女。

拍《美麗人生》電影而得獎的意大利導演羅貝多‧貝里尼，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說，他要感謝他的父母，因為他們給了他一個貧窮的童年。這話很感動人，我們會感謝別人幫助我們成功，感謝老天爺保佑我們事業順利，抽中彩券，但不會感謝上天給我們的困境。

生命各有所長，也各有所短，成功的人善用所長，失敗的人埋怨所短。命運不是决定於我們的遭遇，而是决定於我們看待遭遇的態度。海浪因暗礁的冲阻而洶湧澎湃，生命因逆境的粹煉而堅靱沈穩。

前面提到在美國有黑白種族之憂，以前南方白人非常歧視黑人。下面有個黑白种族歧視的故事，也許我們可以從這故事學到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。故事是這樣的:

在從紐約到波士頓的火車上，故事作者發現他隔壁座的老先生是位盲人。他的博士論文指導教授也是位盲人，因此他和盲人談起話來，一點困難也沒有，他還弄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給老先生喝。當時正值洛杉磯種族暴動的時期，他們的談話因此就談到了種族偏見的問題。

老先生告訴他，他是美國南方人，從小就認為黑人低人一等，他家的佣人是黑人，他在南方時從未和黑人一起吃過飯，也從未和黑人上過學。後來到了北方念書，他有次被同學指定辦一次野餐會，他居然在請帖上註明「我們保留拒絕任何人的權利」。在南方，這句話就是「我們不歡迎黑人」的意思，當時全班譁然，他還被系主任抓去罵了一頓。他說有時碰到黑人店員，付錢的時候，總將錢放在櫃台上，讓黑人拿去，而不肯和他的手有任何接觸。

他笑著問老先生：「那你當然不會和黑人結婚了！」老先生大笑起來：「我不和他們來往，如何會和黑人結婚？說實話，我當時認為任何白人和黑人結婚都會使父母蒙羞。」

可是天有不測的風雲，老先生年青時在波士頓唸研究所的時候，發生了車禍。 雖然大難不死，可是眼睛完全失明，什麼也看不見了。於是進入一家盲人重建院，在那裡學習如何用點字技巧，如何靠手杖走路等等。慢慢地也終於能夠獨立生活了。老先生說：「可是我最苦惱的是，弄不清楚對方是不是黑人。」 老先生向他的心理輔導員談他的問題，輔導員也儘量開導他，日子久了，就非常信賴輔導員，什麼事都告訴他，將輔導員看成自己的良師益友。

有一天，那位輔導員告訴老先生，他本人就是位黑人。從此以後，老先生說他的偏見就慢慢地，到最後完全消失了，他看不出人是白人，還是黑人。對他來講，他只知道一個人是好人，還是壞人，至於膚色，對他已經毫無意義了。

車子快到波士頓，老先生說：「我失去了視力，也失去了偏見，多麼幸福的事！」

在月台上，老先生的太太已在等他，兩人親切地擁抱。 作者赫然發現老先生的太太是一位滿頭銀髮的黑人。作者這才發現，他視力良好，因此偏見猶在，是多麼不幸的事！

天下本無事，庸人自擾之。放開我們的心胸，就會無喜無憂，天下太平。

*1：聽見西藏-邱常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