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家幾年後,我偷偷打聽各個佛學院的情況,覺得都不是我要去的地方。每天,念完早晚課後,我默默的祈禱佛菩薩加持,願我早日遇到一位善知識。這期間,因為對佛法道路上的迷惑,我經常偷偷地哭,有時被師父發現了,問:
「你又哭了?」
我默不做聲。也不敢告訴師父我為甚麼哭。因為師父常說,你們誰要是離開寺院就不要再回到這個寺院了!
幾個月後,我的寮房裡來了一位師父掛單,她叫行願。二十歲多一點,看上去不像女眾,穿著黃色大褂,性格開朗活潑。
她說,她在五明佛學院住了兩個月,剛回來,準備在這裡住兩個月,化一點錢,再去五明佛學院買個房子,長期住在那裡修行。那裡的法王如意寶是文殊菩薩的化身,剛剛出生時把胎衣像法衣一樣,往肩上一披,念了七遍文殊心咒。又說,那裡有三百位大菩薩,所有的出家師父和居士都不講究吃穿,特別講修行。那裡也特別苦,很長時間才能買到一點點菜,很少能買到水果。要自己買房子,吃住自己管,每月只有八十元生活費。六年或十二年就可以畢業。
聽了她的的話,我似乎找到了我要去的地方。但我並沒有和她講話,只是把她的話記在心裡,心裡胡思亂想著:是不是我平時祈禱佛菩薩,願我早日遇到善知識,現在佛菩薩派世外高人來接我來了?我決定和她同去五明佛學院,但同房的聖願師和旁邊的居士都不同意。
我想:這樣迷迷糊糊的活著,不知怎樣修行,不但報答不了父母的養育之恩,也不能在身邊孝敬他們,這樣活著更痛苦。人終有一死,如果她是騙子,我就選擇死來保護自己,就當我沒學佛出了意外死了。
我讓同房的師父和居士一定要給我保密,她們雖不答應我去,但還是幫我保密了,並且同房的師父給了我五十元。
我覺得兩個月時間太漫長,怕此事被別人知道,如果傳出去,我肯定是去不成的。就和行願師父說,能不能早一點走呢?她答應了過五六天後回學院。我每天提心吊膽怕此事被別人知道,等待著這一天快點到來,終於等到了這一天,我帶著父母剛給的三百元錢,隨身穿了兩套能夠換洗的衣服,帶了一牀褥子和聖願師給的一斤棉花做的大氅,早上做好早飯後和師父打了一個妄語,說到姑姑家做褥子,就走了。
去車站的路上,我特別怕被熟人碰到,心裡默默祈禱佛菩薩不要被人發現。上了車,這個心才放下來一點。在火車上,我心裡又開始幻想行願師父說的五明學院是一個甚麼樣的世界,感覺就是一個他方世界的清淨剎土,但眼前的這位師父說的是真還是假呢?如果是真的,我就可以在那裡實現自己的理想,如果她是騙我的,我只帶了去的路費,再者,我也找不到回來的路。也許,只有選擇死來保護自己了。父母知道我離開寺院,不知去向那裡,會是甚麼樣的心情呢?父母啊,就當我有了意外已經不再這個世界上吧!不然,我沒有實現自己的理想,比死亡的痛苦還難過!等你們老死時,我若想你們上哪裡去尋找呢?只有通過修行成就了才能尋找到你們,可以救護你們。師父啊,對不起,您雖然如父母一樣對我好,但我希求的不是這些。
在坐車的路上聽行願師父說她的出家前的一些事情,她小時就得了一種病,父母為她四處求醫不見好轉,長大後看父母為她操心,覺得很難過,自殺了兩次都被父母發現了,後來想到遠一點的地方跳火車,腿摔斷了,被父母找到,父母又為她醫腿。後來父親做了一個夢,夢中到了一個地方遇到一個人讓他女兒念佛,不要殺生。第二天,他父親碰到的和他夢中一糢一樣,回來後就讓她念佛。父親也為她發願不殺生。大約念佛半月時間,她的病完全好了,並且她也能給別人看病。附近的人知道了,找她看病,她也會知道當天會有哪些人找她看病,她一看就好,但她自己特別痛苦。這樣持續了半個月,那種境界再也沒有了。她就發願念佛,不接觸其他人了。
她有時念佛,有時研讀《楞嚴經》。晚上困了,開始是用針刺自己的腿不讓自己睡覺,當針不起作用時,就用粗的織針刺自己的腿。在家這樣學了兩年左右就想出家。走了好多寺院,師父都不收她。最後,西安一個老師父給她剃度了。
路上有很多人和她講話,她滔滔不絕,我默不作聲。有時我想,她是不是佛菩薩的化現?聽她贊嘆自己,又覺得成就者不會贊嘆自己吧?同時,自己也一直在打妄想:三年能否修成就回來救度父母?觀察自相續的煩惱,三年可能沒希望。那就六年?六年恐怕也不行。就十二年吧,十二年也不一定能成就!啥時成就再說吧。
路上坐了六七天的車,居士給她的大蘋果我們沒吃,準備到學院供養上師。因我除了路費沒有任何可以供養的。
到了學院,住在一個師父家,高山反應睡了三天。
第四天拿著一條哈達和居士給的幾斤蘋果去見索達吉上師,我想,上師可能很少見到這麼大的蘋果。我對上師講我是剛來的,之後,我就等著上師告訴我如何修行。上師只說了一句好,再沒說甚麼。我以為自己還不是修行的根基,頂禮後就退出門外。
每天上午八點,在漢經堂聽索達吉上師傳法。十點,坐在大經堂水泥地上,聽法王如意寶講法。法王如意寶講法的聲音雖然要震嚮整個世界,想喚醒所有的眾生,但剛出家不久的我業障特別重,每天早上凍得半死,困得要命。太陽出來又曬得半死,每天掙紮著聽上師傳法的聲音,根本沒心力思維在講甚麼。但心裡還是充滿希望,因為已經找到了佛陀。但我每天滿腦子都是疑惑,為甚麼要聞思?越聞思不是分別念越多嗎?佛陀為甚麼會生病?他們不是遠離了一切煩惱嗎?後來才聽說法王如意寶的心髒病是代受了藏地四十萬人的心髒病。通過一階段的聞思才覺得聞思能斷除不如法的心,是遣除分別念的。
兩個月後,我給父親寫了一封信,問他要買房子的錢:一千五百元,打算一部分用來買房子,一部分用來供養上師。父親看到信後,怕我被人騙了。不放心把錢直接寄過來,就拿著信上的地址找來。本來要帶三千元,但小弟讓多帶一些,結果把家裡唯有的四千多元都帶上了。
到了成都,父親買完車票後,餘下的錢全部被小偷偷走了。父親當時說不出自己是甚麼樣的感覺。因為我已出家,對這些到能看得開,但我知道父親的心情。母親要知道此事,心情又會怎樣?一想到他們的心情,我也有些承受不了,但默默念佛,壓制著自己,怕父親看出來。說,反正錢是給我的,就算是我丟的。
父親說,錢丟了,也許是讓你回去吧。又說,邨裡的人聽說你走了,他們都不學佛了,看到學佛的人太苦了。
聽了這話我不知如何選擇,就說我聽上師的。當天我帶父親去見索達吉上師。父親對上師說了邨裡人因我走不想學佛的事,也講了丟錢的事,希望能帶我回去,讓我回到家鄉的寺院。
上師問:「你們家鄉有傳講佛法麼?」
父親說沒有,接著說:「我也想讓她在這裡學,但錢都丟了,人也沒回去,她母親可能受不了,」
上師說:「任何事情不可能都一帆風順。」
這時我在旁邊接了一句說:「對」。上師看了我一眼。
父親說,「那三年以後可以讓她回去吧?」
上師說:「可以。」
父親見完上師當天就要離開。我說,「如果您現在走,就是和我來吵架的。」父親勉強又住了兩天,想母親及弟弟就著急回去了。回去時,只讓我給他借了路費錢,我多給借了一點路上買吃的錢,但父親說甚麼也沒拿。
我每想到此事,淚會在眼裡含著,覺得那時比較笨。我不敢送父親也不敢回頭,想著佛陀出家時的情景,壓制內心,裝著無所謂的樣子。父親回去後,又給我郵來了我需要的錢的數目,我就在學院買了房子。
幾個月後,行願師覺得只聞思不修行太浪費時間,不如修行,就發願打佛七,每天除了上課外,不吃不喝不睡坐在牀上打坐。我學她坐在那裡,大半天就受不了了。第六天時因有勞動,她也就再沒打坐了。
過了不到一年,她又想去印度。我沒想去,她一個人走了。又過了半年,她又回來了。說沒去印度,到了拉薩後,因為沒有通行證,所以沒讓過境。她每天在街上和小乞丐們在一起過了一段時間。
這樣在學院又住了一年,她對聞思的意樂不強,喜歡修行,加上她的病經常會犯,父母在家給她蓋了一個小閉關房,讓她回去修行,這樣她就又回家鄉了。
過了三年左右,聽說她在家鄉閉關止語,不接觸居士,但精神上好像出了一點差錯。我一直擔心她不知怎樣了?也聯繫不到她。只希望上師三寶加持她在修行上能夠順利,遣除違緣,早日成就。
我依然留在學院,每天不間斷聽上師講法。最初聽法是記一些對治煩惱的教言,後來發現自己的信心不穩固,就同時也抓理論上的研究,過了五年時間,對佛法的信心才稍好一些。當時心想,如果漢地也有這樣佛陀在傳法多好啊,對佛法就不會那麼迷惑,不會那麼遙遠,可只有一個上師恐怕也不行,許多人都有各自的家庭事業,讓他們放下一切全部都到一個地方去聽法,肯定是做不到的,每個地方都有一個佛陀在傳法就好了。
法王如意寶圓寂後,我經常觀察上師的身教。上師雖然非常隨和,又不舍威嚴;對弟子們的錯誤,能夠讓你改正,又不會讓你接受不了,顯現上,又好像不知道你有過失;雖對任何事不執著,又不放棄正當的管理;雖是上師,但從不以高高在上的態度讓弟子發心做事,而是那麼謙卑;為了利益眾生要隨順一些管理的人,既能安忍他們的欺辱,又能讓他們逐漸趨入善法;上師做事時,有時顯現會有很多違緣,但在違緣前以智慧面對,讓你對千裡之行始於足下無有怯弱之心;有時顯現任運自在,讓你特別向往…..這時才真正感覺上師除了和佛陀名字不一樣,其他沒有任何不是一樣的。
我時常慶幸自己遇到了這樣殊勝的上師,雖然自相續還很低劣,有許多煩惱,但對佛法上的迷惑沒有了,覺得自己沒白轉生一回人。有時想把父母接到這裡,一直到老死,包括自己,但不知有沒有這樣的福報。默默地祈禱上師:願我生生世世能做令上師最歡喜的殊勝弟子,無論上師到哪個剎土!像上師一樣利益眾生!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資訊庫》 正法的傳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