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曾在《一切漏經》(書目六)中指出人如果不智地作意思維他不當作意思維之事,憂悲苦惱就會滋生或增長。這些不智的思維包括:
我在過去存在,還是不存在?
過去我曾是誰?我曾怎麼樣?後來我又曾如何?
我於未來將存在,還是將不存在?
未來我會是誰?我會怎麼樣?然後我又會成為甚麼?變得怎麼樣?
如果老是想自己會成為甚麼,變得怎麼樣,他就不是「活在當下」了,而是把自己憑空想象在一個未來不可知,但卻如夢一般的世界裡。這個夢的世界雖然美麗,但它是一吹就散,一碰就破的。人如果老是希望待在一個夢裡,會精神恍惚、神不守舍,而且緊張、神經質,容易疲勞而且健忘。這種人是不實際的幻想者,能「說故事」但頭腦不清。許多有文學及藝術傾向的人都有這一面的性格,常常覺得憂愁、沮喪,心情像天空的浮雲一般,時晴時陰,不可捉摸控制。執著較嚴重者甚至可能自殺。但可惜的是他們中很少有人知道為甚麼自己有傑出的天賦,卻無法擺脫心中那一股莫名其妙的哀愁。有人甚至自嘲地認為那是藝術家不可避免的「悲劇命運」。
其實問題非常簡單——這人沒有「活在當下」,不活在當下而活在另一個自我創立的世界裡,無論那個世界有多美、多好,過這種生活的人畢竟是痛苦的。依佛法的理論看來道理很明顯;因為那個世界「不真」的緣故,不真則處處和現實的世界及人生相沖突。如何跨越這一個夢與現實的鴻溝,很少人能處理得很圓滿。而要用自己的「心力」去維持一個不真的世界,本質上就是一件很累的事。故執著地活在假想的世界而不活在當下的人,想要不憂恐怕也很難的!
故佛教修行講的「如實觀」,其實就是一種活在當下而看清事實的修行個性。我們往往因為種種執著,而對許多人或事存有偏見。結果是雖和一個人相處了很久,但卻並不了解他。我們往往把人想成我們「以為」或希望的樣子。事實上這就是沒有活在當下,而是在把自己保護在種種自以為是的見解裡。這和活在藝術夢境裡,是一樣的!
我並不以為文學或藝術的本質是痛苦的,正如我並不認為人生的本質是痛苦的一樣。如有人堅決地認為藝術的本質是痛苦的,我以為這就是因為不了解緣起法則而產生的「自性見」(以為事物有一個不變的本質)的現象,也是對人生真相不夠深刻的看法。基於這種看法而引發出來的人生觀是不成熟、偏激,且具有潛伏的危險性的。不可不論的,历代不少傑出的藝術家,遠如三島由紀夫、海明威,近如臺灣的作家三毛,皆走上了自我結束的不歸路。這就難怪有許多人會對文學及藝術有如此的見解及印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