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網絡文章)
過去的修行人,修行的目的是「渡憂悲苦惱海」,也就是苦惱的止息。這個修行的是很實在的。小的苦惱有小的苦惱的止息,大的苦惱有大的苦惱的止息。無論大小,修行人只要有一個直心,至少都知道自己在做甚麼。時至今日,修行的目的已是五花八門,又是「成佛」,又是「證果」,令人興奮不已。但今日學佛的人又有幾個人證果了呢?更不要說成佛了。如此的現象,無疑地說明了佛教是衰落了。但在衰落的同時,佛法的研究者與修行人,是不是該檢討自己的見解與態度,看看有沒有基本上的缺失與偏差呢?還是只是附和傳統、人雲亦雲地作學究式地感嘆,說這一切只是因為現在是「末法時代」呢?
我敢肯定地說,凡是抱著這一種把一切佛教衰落現象都歸於「末法時代」見解的人,就是沒有「正見」,未如實了解所謂緣起法則的真義!佛說末法時代,並不意味著真有一個「時代」叫末法時代:一旦到了那一個時代,就「雞也不生蛋了」似地,修地忽然變得比登天還難了。是因為一個時代的修行人普遍地在修行見解上有偏差,修行方法上有錯誤,所以才把這一個時代叫作「末法時代」。並不是因為現在是末法時代,故修行人才有偏差!以為真有「末法時代」,故修行人不當也不敢在佛法上有所證悟者,真是說佛為佛迷,說生死為生死迷,說末法時代為末法時代迷的大癡人!還在此「兢兢業業」地以為自己是老實的修行人,護持如來家業!我敢說就是因為有這種人,我們的時代才被稱作「末法時代」!對不對?
修行者不求成佛,不求證果,但求自己及眾生苦惱的止息。若苦惱尚未止息,則當自我反省,看看是不是見解上或方法上有所偏差而改進之。不知改進而僅是一味地怪「時代」不好,以為自己「生不逢辰」,這種人是毀法者而不是護法者,更不要說甚麼菩薩道或負荷如來家業了。
我本章主要是在指出目前學佛人修行態度上的一個通病——離開問題談解脫。中國人談玄說理的本事,舉世無匹。始於魏晉南北朝,至宋明而達到顛峰。說是說得高妙,談是談得圓滿,但一旦離開人生現實的問題而自成一體系或一學派,就成了純為思想而思想的「玄學」了。以佛法觀之,此是「執著」,不是解脫;雖然「談的」是解脫。我以為整個中國文化近代問題的核心,就在於知識分子受科舉取士制度的影嚮,把思想及文化抽離於現實人生而單獨存在了。其結果是文化喪失了「自省力」,也失去了「自我調節力」去適應內外環境的變遷,結果中國人近百年來所經历過的痛苦是不可言喻的……我以為站在佛法四聖諦的觀點來看,中國知識分子唯有在痛定思痛之餘,誠實地作文化反思的努力,找出那些是「病因」,進而用方法去改正之,化解之。否則這個文化仍然有病,過去的苦痛仍有可能再來。
我今天討論的重點是佛法,而不是中國文化近代思想史,故我們沒有必要用太多篇幅來談中國文化的問題。但我要請讀者諸君留意的,是「文化」同樣是緣起的,是和其他人類活動互依而互動的。所謂佛教文化,是無法自外於其他人類文化而單獨存在的。中國文化已和佛教文化相結合而共同發展了一千多年,是一個不爭的事實。佛教文化影嚮了中國人及中國人的思想,而中國人更是佛教文化近千年來發展的主要推動者之一。故如果近代中國文化中有甚麼「質」上的問題,它也一樣必定會影嚮到中國的佛教文化。而在中國近代知識分子身上所能找到的一些「通病」,也很有可能可在近代中國的佛法修行人身上,找到類似的痕跡。平心而論,我以為離開人間的苦痛而談解脫、開悟,乃至「到另一個地方去」,就是這一個整個近代中國文化之病,在其佛教文化面上的表現。清末民初的儒家能詩能文,高談心性,但對社會上普遍存在的問題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故被人譏為「腐儒」。作為一個現代的佛法修行人及佛教文化的傳承者,我們如果仍沒有自我檢討及反省的能力,看出近代佛教文化中已有的缺失及基本態度上的偏差而改正之,我們將只是佛教史上的笑柄罷了!再談甚麼「菩薩道」,只是使來者笑得更厲害罷了!菩薩不為佛縛,不為法縛,不為僧縛,智慧深廣如海,一定有充分的文化意識而能見到當時的文化之病,一定有慈悲心及方便善巧力,而能向修行人指出甚麼是這個時代的「執著」,甚麼是個人的「執著」,而令修行人智慧增長,幫助自己或他人解決人生中的問題。历代的大菩薩皆是如此,聖龍樹就是一個例子。事實上他的論述在當時是具有革命性及震撼力的,其目的是「破邪見」,指出當時佛法修行人普遍在思想及見解上的謬誤。指出他人的謬誤並不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,但历代的菩薩皆如此,本著直心,寧威不假。這種能看穿時代弊病的智慧及願為時代眼目之慈悲,又豈是為時代所縛,為傳統所縛的苦惱眾生所能臆測的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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